第四章

  刘俐俐冷笑一声:“姓郎的!瞎了你们的狗眼,你有什么证据说老娘是卧底?”

  一边站着的叶云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,他瞥了一眼杜秀峰,杜秀峰面沉似水,不露声色。

  “说你是你就是,到了审讯室就由不得你不认!”老狼边说边摇晃手中的枪,枪把上的骰子也随着枪晃来晃去。叶云生一惊,这分明是“老狼”卖个破绽,现在枪口已经脱离了刘俐俐的太阳穴,手枪延伸的过长,以刘俐俐的身手现在夺枪反击是最佳时机,可是刘俐俐异常冷静。

  突然,现场发生逆转,郎景田的右手枪锋一转,直指刘俐俐身边的老董。

  说时迟那时快,老董猛然伸手扣住郎景田的手腕,擒住他的肘关节,顺势反转,郎景田的手顿时抓不住枪,枪到了老董的手里,老董瞬间举枪朝杜秀峰扣动扳机。

  然而,枪却是哑弹,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,还是刘俐俐手疾眼快,她对老董来了一个反擒拿,老董的左肩膀和头被死死地压在桌子上。

  另一侧郎景田也伸手制住了老董的另一个臂膀,老董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反抗能力,他的头被压得变了形,仿佛嵌进了桌面里。

  而杜秀峰此时露出优雅的微笑:“老董,董守礼,任总务处副处长,代号‘人鱼’,是打入我高层的中共卧底。”

  杜秀峰接着说:“老董真是一个杰出的演员和特工,日本人在上海的特工捕获了苏联远东情报局的情报人员,意外地供出了特调处的卧底老董。我和各位也不太信,这个老董表演得太好,谁会相信一个整天混迹于妓院的人会是共党?我担心是苏联情报员为了少受刑而乱咬。至于一个中共为什么会浪迹烟花柳巷?还是请刘秘书刘钊来说说吧!”

  刘钊打了一个立正:“是,处座!”于是开始他的陈词。

  “上午接到处座的指令,我和日本顾问山田前往北市场调查董守礼的踪迹。董守礼是妓院的常客,北市场是奉天乃至于中国甚至是东亚的大型娱乐中心之一,酒楼茶肆、夜总会、舞厅林立自不必说,单说妓院就不下一百二十余座,不输北京八大胡同和上海的四马路。其中高级妓院九座,人称九重天,三堂三馆三汤屋:‘三堂’是永顺堂、桂英堂、荟萃堂;‘三馆’是秦楼馆、越女馆、楚湘馆,‘三汤屋’包括新桥汤屋、浪速汤屋、西田町汤屋……”

  刘钊正说着起劲,杜秀峰打断他的话说:“刘秘书,你扯远了,今天不是扫荡奉天妓院而是侦缉共党,挑重要的说。”

  听到杜秀峰的话,有人窃笑,刚才的紧张气氛似乎有些缓解。但明眼人知道这不是刘钊刘秘书故意扯话题,而是说妓院复杂多样、调查难度极大,是邀功请赏的另一种方式。在这个人才济济的特调处,个个都是人尖子,遇到不利的事人人一推六二五,遇到好事儿个个抻脖子往上冲。

  刘钊又一个立正继续说:“通过调查,这一年来,董守礼最常找的就是荟萃堂的李四红和越女馆的李三红。她们是亲姐妹,李四红真是一个刚烈的女人,我切断了她第四根手指时,她还是不招。还是她姐姐李三红因为害怕招了,她说在满洲事变(九一八)时,父母被飞机炸死,她们姐妹四人被迫流落奉天沦为妓女,结识了董守礼。董守礼很同情她们,这一年来只给她们拿钱捧场,从来不碰她们。我也叫来其他妓院和董守礼有过交集的妓女,她们都说这个董守礼在妓院喝个烂醉就交钱走人,从来不在妓院过夜。妓院本来就是个销金窝,有钱的大爷说了算,他爱干啥就干啥,所以谁都不怀疑,交钱玩乐爱走就走。一个散尽财产而从来不吃腥还招摇过市的人,还说明什么?说明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!”

  说完,刘钊从上衣的右下口袋掏出一个油布纸包,轻轻抖开纸包,里边掉下来四只血淋淋的手指,那是李四红的。

  叶云生心里一阵心慌。他在上午10点半看到刘钊出去,仅仅不到两个半小时,他就把案子调查得如此简介清晰明了,果然是高超的情报分析和审讯专家,这同时也是叶云生以后卧底遇到的强手。

  杜秀峰接茬说:“干的好,刘秘书。今天之所以要选择在会议室动手,就是让诸位同仁现场学习一下中共杰出的间谍手段,同时还是为了活捉,当然,郎队长的枪是故意被抢的,枪里也是空堂,让卧底自动出来现身这就省去了最后结案的麻烦,有些犯人到死都不承认自己是共党,因为这是共产党特工的内部纪律,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共产党。这回是铁案如山。老董,我真心佩服你,如果不是苏联间谍那个八竿子打不到的意外招供,你就会永远潜伏下去,还是那句话,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,天网恢恢疏而不漏,认命吧!”

  老董现在已经被制服,他的头已经从桌子上抬起来,叶云生刚才已经猜到卧底是老董而不是刘俐俐。

 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与自己朝夕相处而又相见不相识的同志,此时老董神色刚毅坚定,有一种说不出的凛然正气,他片刻之间就像换了一个人,他的脸再也没有猥琐也没有淫邪。

  老董目光炯炯地环视着会议厅的每一个人,当老董看叶云生时,他的嘴角动了一下,眼睛也微微一眨,这只有零点几秒的微表情旁人不易察觉,但叶云生及其敏感,他知道老董的微表情似乎向他表达着什么。

  突然,老董死死地盯住门口,嘴角渗出了一股鲜红的血。

  身边的杜秀峰大惊道:“快!掰开他的嘴。”郎景田迅速用左手掰开老董的嘴。

 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,老董已经咬碎了口中的毒药,刘钊气急败坏地大叫:“快去抢救!”

  第五章

  老董牺牲了。这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事。

  杜秀峰也是精通日本特工术的行家,日本的高级特工也用服毒的方式自杀,但毒药都是缝在衣领和纽扣上,这样便于迅速求死,而把毒药封在口腔里的技术还没有,因为那需要极其精密的材质。在东亚特工系统中以苏联和日本的特工体系最为先进,并且在日俄战争的间谍战中得到巨大的飞跃,中共受共产国际领导,中共特工全部几乎受训于苏联情报局,包括搏杀、逮捕、审讯、发报、破译、暗杀、爆破、驾驶等技能都有一整套的系统。而把毒药封存于口腔之间是间谍战的新突破,这点对日本人来说是望尘莫及的。

  叶云生回到宿舍,宿舍是双人间,但同屋的小陈经常出差,所以这个房间基本上属于他一个人。

  在会议室,叶云生推断老董是卧底。老董经常来他这里喝酒谈天,也常常向自己传授特工经验,但有些事情叶云生感到很古怪,那就是气味。

  叶云生对气味十分敏感,气味的识别能力很强。老董经常说找谁,他身上就有谁的味道,比如李四红、李三红。虽然叶云生没有见过她们,但每个人身上的味道不一样,当一个人的体味和自己习惯用的某牌子香水胭脂水粉混合在一起时,这个人就有了独特的味道密码。

  老董经常说找各种各样的女人,叶云生却认为他说谎,因为他转来转去总是李家姐妹的味道。叶云生当初想这可能是这个男人在吹牛,当一个男人向别人吹嘘自己拥有很多女人时,真相往往可能是这个男人一个女人也没有。相反,当男人真的拥有很多女人时,根本不用男人吹,那些女人都是主动找你的,死缠烂打让你避之不及。

  还有一点,老董的衣服上有味道,但身体上却没有味,所以说老董在撒谎,他根本没有肉体接触过女人。

  肉体接触的味道十分特殊,并且很多天后还有余味,这应该是双方的汗腺互相融合的结果,这种味道很有时候只有自己或当事人才能闻到,别人是闻不到的。

  但遇到对味道敏感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,很多第六感强的女人都是通过自己男人身上细微的变化,来感觉自己的男人是否在外面找女人,而有经验的男人总结出来掩盖偷情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事后迅速洗澡,或者说服情人用和自己老婆一样的香水。

  叶云生从另外一个角度的分析断案和刘钊的侦察殊途同归。

  他的脑海里始终回放着老董死前的情景,老董死前的微表情意味着什么?

  是在告别他这个朋友吗?叶云生的敏感告诉他不是,老董死前眼睛死死盯住门口的一眼,仿佛在传递着什么信息。叶云生在宿舍翻来覆去睡不着,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失去了知觉。

  第六章

  叶云生醒来时听到了宿舍外的汽笛声,他一骨碌爬起来,一看表,大吃一惊,已经8点多了。

  叶云生赶紧穿戴洗漱去上班。员工宿舍在奉天警察署的后院,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一条3米多宽的小径,外面是高大的围墙,围墙之内是密布的电网,这种电网在墙外面是看不到的。

  叶云生顺着墙根往署里走,他上了台阶走进大门和同事打着招呼,一切如常,谁也看不出会议室昨天发生的那惊心动魄的那一幕。

  叶云生非常想去二楼会议室看看,可是那里刚发生过大案,自己这么早就去,必然会引起别人怀疑。况且会议室平时是上锁的,尽管钥匙就放在收发室,但贸然拿钥匙无疑是不打自招。

  昨天自己在现场发病,杜秀峰开始时可能也怀疑他,但叶云生确实有病,这也是事实。

  叶云生曾经在好几次执行任务面对流血枪战现场时发病,在一次观看刑讯现场中,居然还晕倒。医院,日本脑神经医生确诊为严重神经官能症,不适合外勤。

  日本的脑神经内外科在当时是世界领先的,日本的军医也都是全日本最好的医生,所以他们的诊断绝对权威。这就是杜秀峰放过叶云生的原因,而叶云生的这项弱点无意中成了一个护身符。

  到底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进会议室呢?

  叶云生来到楼下,在执勤展示栏中看到,今天执勤打扫卫生的是总务科的陆天祥。他在远处看到正在拖地的陆天祥,已经拖到一楼行动队的门口。按规定,打扫卫生只清理走廊、窗台和一些公用房间,比如会议室,会议室比较大,所以会花费很多时间,按照时间的推断,他应该在二十分钟左右在会议室打扫。

  叶云生回到车队办公室,这时电话响了,是刘俐俐找他。

  “小叶啊,昨天的劲儿过去了吗?很担心你啊。”

  “我没事了,谢谢姐。”

  “要不晚上我们去看电影?给你压压惊。”那端的刘俐俐说道。

  “好的。”叶云生说着,计上心来,“对了,前几天买了几本时装杂志,我一会给你送去。”

  “好的。好的。等你。”那端挂断电话。

  叶云生在走廊逡巡着,耐心地等待机会。看到陆天祥已经上了二楼,时间差不多了,叶云生从抽屉里拿出两本杂志走出去。

  叶云生上了二楼远远看到陆天祥,他走到会议室斜对面的档案室,档案室门开着。

  叶云生敲门进去,刘俐俐正坐在办公桌前照镜子。她看到叶云生进来,一脸欢喜。

  叶云生把杂志递给她,又扯了扯淡,还说看电影之前邀请刘俐俐去伯爵吃西餐,刘俐俐满心欢喜。就在这时,叶云生听到外边会议室的门响,估计陆天祥已经进了会议室,叶云生告辞出来。

  他看到陆天祥已经打开会议室,这样有陆天祥在场,再加上刘俐俐的借口已经为这次行动上了双保险,没有人会怀疑他,这绝对是偶然中的偶然。

  “老陆!”叶云生在会议室门外喊道。

  “哦,老叶。”

  叶云生顺势走进会议室。

  “老陆,你不是说前几天要拉家具吗?今天正好有空。”

  “哎呀,太好了。老叶。”

  “老太太已经到了吧?”

  “是啊,老太太刚从西丰过来。我把西厢房腾出来,这不,在老恒祥定了几样家具。”陆天祥说道。

  叶云生边聊边抬头大门的上方,那是老董死前死盯住的地方,大门上方什么物品也没有,只有四个字“诚信勇敢”。

  这是很普通的四个字,每一层的每个房间办公室的墙上,都有各种各样的警句,像什么“精诚合作”、“东亚共荣”、“武运长久”等等,没什么特别的。

  但叶云生仔细看门上的这四个红字,好像有些别扭,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。

  突然,叶云生好像发现了什么:诚信勇敢的“信”字因为挂得太久,后面的胶水有些失效,导致“信”字有点歪,叶云生大脑在高速的旋转。难道老董死前是要告诉我这个“信”字吗?这挂歪的“信”字是什么意思?

  “老陆真是大孝子啊!你们家老太太好福气。”叶云生继续打着哈哈。

  “哪里哪里,上午你们运输车有空?”

  “呵呵,‘人鱼’一死所有线都断了,没人可抓,没事了。”

  “没事好啊,成天抓,抓个屁!日本人头头们立功受赏,关我们屁事?”

  “就是就是。哪天我再去给你家老太太请安。”叶云生笑道。

  “好,一定来啊,到时候咱们哥俩儿好好喝几杯。”

  陆天祥说着说着,突然低声说:“对了,前几天我和满铁警卫队的郭三炮、侦缉队的马二愣子、宪兵队的李翻译官想搞个商行,有兄弟你一份,哪天都到我家合计合计!”

  “老陆,你说笑了,我一个小司机算什么,你们这些人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啊。”

  “兄弟谦虚了,脚踩三块铁,到哪都是客。你老兄有杜处长这块金字招牌,局里除了几个头头就你小子最得烟儿抽,你的车畅通无阻比特别通行证都好使。”陆天祥说道。

  叶云生又扯了几句闲话儿走出会议室。

  回到办公室,他冥思苦想,突然明白了,“信”字或许代表“死信箱”,自己的身份很可能只有老董知道,他用生命保护了自己,并且在最后一刻,对自己这个长期以来的死棋进行唤醒。

  上午给陆天祥拉完家具,叶云生就想去“死信箱”看看。

  这一年多,叶云生经常去他的“死信箱”,但里边没有人任何信息,这是组织对他的放弃,孤独和不信任让他无比伤心。几年来日寇在国土上蹂躏,无数仁人志士倒在自己的眼前,叶云生恨不得离开这个魔窟,即便自己不上战场也要做一个对抗日有用的人。

  叶云生吃过中午饭就走了出去,来到他的“死信箱”,那是他和组织唯一联系的地点。

叶云生即接到第一个任务,看他如何营救下狱共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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